第26章(1 / 2)

亲兵期待地问道:“将军,上面写的什么”

他摩拳擦掌,“那混球要也是骗子的话,小的这就进去把他拖出来,狠狠办了!”

“住口,”宗策立刻说,“他不是,你可以走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克勤再来攻城,记得第一时间报告。”

亲兵哦了一声,遗憾退场。

他走后,宗策在门口站了许久。

他捏着手中宛如烫手山芋般的圣旨,多日不曾休息好的神经突突直跳,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焦躁的烫意。

宗策用力闭了闭眼睛。

他强迫自己,把纷乱的思绪,连同那不可捉摸的心绪一同摒弃。

现今是战时。

那个人来到晖城,他却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说明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瞒着满朝文武,偷跑出来的。

一旦皇帝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最坏的情况,落入屹人手中,宗策不敢想大夏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然,他也有第二种选择。

只要他现在转身出去,和亲兵说,他方才看错了,这封圣旨也是伪造的,远在新都的祁王就能轻易不战而胜。

如果宗策想,那人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要做吗

那人虽然个子高挑,但四肢却生得修长纤瘦。

在床上扭身时,稍一不注意,胯上的骨头甚至会硌着自己。

也就臀上还有些软肉了。

明明皇宫中每日锦衣玉食地娇养着,也不知一身肉都养到了哪里去,皮肤更是动辄一碰一个红印。

就连闺阁家的女儿,也不会这样娇气。

……要做吗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会用惊怒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会像上辈子那样,用冰冷的眼神刺痛他,痛斥他宗策大逆不道,无君无父,天地不容吗

宗策的五指一点点收拢。

直到绫锦材质的圣旨,在掌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生出了些许埋怨——那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这个时间,他应该带上后宫的宠妃佳丽们,一同去南方的行宫“避冬”才对。

可如今,温暖如春的南方他不去,膏粱锦绣的皇宫他不待。

究竟为什么,非要来这战火纷飞的晖城!

宗策低头,目光落在随身的佩刀之上。

铿锵一声,他用拇指顶开刀鞘,推开房门,大步走进了屋内。

寂静卧房内。

一身雪白亵衣的青年趴在床上,脸朝下,青丝披散,睡得正香。

枕头很硬,挤出了腮边一团。

脸颊上还有一片可疑的亮晶晶水痕。

甚至他还当着宗策的面,喉咙里咕哝了两句不知是什么的胡话,然后抓着身下的被子,自在地打起了悠扬的小鼾。

宗策了解人在戒备时入睡的模样。

那是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全身肌肉紧绷、瞬间睁开双眼的极限状态。

而此时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人全然放松的表现。

他在床边停下脚步。

垂着头,沉默地注视着殷祝。

高大阴影投在青年那张苍白病恹的面孔上,犹如沉沉乌云笼罩,肃杀气氛一触即发。

宗策的拇指发力,一点点将刀鞘推上去。

苏成德告诫的话语,和前世同袍们的一声声遗言回荡在耳畔。

恍惚间,视野又再度被纷飞大雪遮蔽。

他孤身站在无人庙宇前,身前身后延展出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是相信那虚无缥缈的神佛庇佑,继续等待前世一生都没等来的天理报应,还是转身下山,走上那条由他自己掌握的命运长阶

一切只取决于他的一念之差。

不知过了多久,宗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归刀入鞘,捏了捏胀痛的山根,转身背靠着床沿,撑着双膝,盘膝坐下。

那双十几个时辰未曾阖眼、如今已满是血丝的漆黑眼眸,静静注视着右手虎口的掌心处,丝毫没有困意。

他的手很稳。

即使这只手受过伤,折过骨头,甚至被人用鞋跟踩在泥里反复碾压,五指尽数断裂。

但只要还能握住刀,动作就不会有任何凝滞迟钝。

因为他从不惧怕敌人带给他的任何疼痛。

可是……

男人浓黑的睫羽轻颤了一下,听着身后传来的清浅呼吸声,鬼使神差一般,左手粗粝的指尖划过虎口。

那里早已愈合得只剩下一道浅浅白痕,可就是这样犹如蝴蝶触须轻触的动作,刺痛却瞬间如电流般传导全身。

宗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呼吸声逐渐加重。

他的身体铭刻住的,不仅仅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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