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朱笔一挥:\"准!着贾芸任炭政司主事,专司此事。\"
退朝时,霍冀阴阳怪气道:\"贾大人,你们贾家真是能人辈出啊。先有改良海图的环三爷,如今又出个会变废为宝的芸哥儿。\"
贾环笑而不语。冯保却悄无声息地凑近:\"贾主事那铁匠铺隔壁,昨儿个死了个佛郎机传教士...听说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暮春的燕山,新绿已漫过山腰。贾政拄着竹杖站在半山亭中,望着五年前还光秃秃的丘陵出神。山风拂过新栽的松林,沙沙声如絮语,远处隐约可见炭窑升起的袅袅青烟。
\"父亲。\"贾环展开顺天府尹的奏报,\"自推广新式炭窑以来,京郊煤窑增至三百座,樵夫反倒少了三成。这是最新绘制的《京畿林木图》。\"
舆图上朱砂标记的炭窑如繁星点点,而象征森林的绿色区域正缓慢而坚定地扩张。贾政的手指抚过图上山脉的轮廓,忽然道:\"昨夜梦见你祖父,问贾家子孙可还斗鸡走狗...\"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打断了他的话。山道上,贾荃领着族学弟子奔来,十几个少年提着竹篮,篮中树苗青翠欲滴。贾荃额上沾着草屑,笑容却比阳光还灿烂:\"祖父!我们在种'学子林',每考中一个秀才就种十棵树!\"
贾政颤抖着接过树苗。老人粗糙的手掌抚过嫩叶,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金榜题名时,父亲在荣国府后院种下的那株桂花。如今那桂树早已亭亭如盖,而种树的人...
\"挖深些。\"老人亲自示范,将树苗放入土坑,\"根须要舒展,土要压实。\"他的动作缓慢却精准,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远处传来族学下课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鹭。贾环忽然发现,父亲的白发间不知何时沾了一片新叶,在阳光下泛着嫩绿的光泽。
秦淮河的画舫上,丝竹声声掩盖着阴谋的低语。波斯商人阿里摔碎了酒杯,琉璃碎片在波斯地毯上闪闪发亮。
\"明人的新炭窑让我们的木料卖不动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去年还能卖三十船紫檀,今年连五船都难出手!\"
角落里,佛郎机传教士罗德里格斯转动着银十字架:\"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舆图。上周有艘明船竟闯到了香料群岛,还绘制了详细的水文图。\"
阴影里突然传来生硬的汉话:\"诸位,该下决心了。\"一个戴斗笠的倭人缓缓抬头,刀疤横贯左脸:\"我家主公有三百艘关船,只要你们提供明军布防图。\"
\"松本先生胃口不小啊。\"罗德里格斯眯起蓝眼睛,\"不过...听说你们在琉球劫的商船,货物里混着明军的新式火铳?\"
松本冷笑:\"彼此彼此。你们卖给土着的'圣水',其实是掺了鸦片的葡萄酒吧?\"
同一轮明月下,泉州水师大营的灯火彻夜未熄。戚继光正在擦拭新式火铳,铜制的铳身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亲兵匆匆入帐:\"将军!倭船又在琉球劫了三艘商船!\"
\"让他们劫。\"戚将军展开南洋舆图,手指重重点在倭国位置上,\"等收拾了佛郎机人...\"他忽然用朱砂笔在麻六甲海峡画了个血红的叉。
除夕夜的贾府祠堂,香烟缭绕。贾政领着族人三跪九叩,突然发现角落多了块新匾。\"炭政惠民\"四个烫金大字在烛光下流转生辉,落款处盖着鲜红的玉玺。
\"陛下亲笔。\"贾环轻声道,\"说我们贾家...\"
\"于国有功。\"贾政接完这句话,声音有些哽咽。老人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贾环第一次提出要改良炭窑时,自己还斥责他不务正业。
窗外,新雪簌簌落下。五载光阴化作更漏滴水,而晨钟已在天际响起。贾芸站在廊下,望着炭政学堂的方向——那里,第一批学徒正在守岁,炭火映红了他们年轻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