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贾环转身,看见周书生穿着半旧的湖蓝长衫站在银杏树下,手里还握着卷《孟子》。
\"周兄。\"贾环勉强扯出个笑容。
\"听说...\"周书生压低声音,指了指贡院角门,\"今早往里头抬了三大箱朱砂,想来阅卷已毕,正在填榜。\"
贾环心头突地一跳,糖凤凰的翅膀不知何时被他捏断了半截。
回到客栈时已近晌午。大堂里比往日更加嘈杂,一张八仙桌旁围着七八个书生,正在传阅什么。
\"...这份名录准不准?\"
\"...礼部衙门抄出来的...\"
\"...快看看有没有...\"
贾环刚要上楼,突然被人拽住了袖子。是个面生的灰衣书生,眼睛红得像熬了三天三夜:\"这位兄台听说了吗?江南冯家那位神童,被主考官清出考场了!\"
\"为何?\"贾环下意识问道。
\"夹带啊!\"书生激动得唾星四溅,\"听说搜出来时,那文稿写得密密麻麻的,连《圣谕广训》的批注都有!\"
贾环后背沁出一层薄汗。若是...若是他的空间小世界被发现...他不敢往下想,匆匆挣脱那人上了楼。
刚到转角,就听见楼上客房传来\"咣当\"一声巨响,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嚎哭:\"都完了!我第五段写错了典故啊!\"随后是杂乱的劝慰声和断断续续的吟诗声——显然有人已经提早崩溃了。
掌灯时分,贾环坐在窗前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这双手写了三场九天的答卷,此刻竟陌生得像别人的一样。
楼下突然爆发出哄堂大笑。他探头望去,只见几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举子正围着个清瘦老者,那人手持铜钱摇头晃脑:\"...寅卯相交时放榜...中与不中,天上星宿早有定数...\"
\"又在哄人算命了。\"茗烟端来晚膳,撇了撇嘴,\"那人专骗银钱,说什么能算中不中,昨儿还收了一个书童三吊钱呢。\"
贾环食不知味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明天...明天这个时候,他会在哪里?是欣喜若狂地准备鹿鸣宴,还是黯然收拾行李回贾府?
\"三爷...\"茗烟欲言又止。
\"说吧。\"
\"二爷...不是,宝二爷托人捎了信来,说明日派车来接您...\"小书童声音越来越低,\"说是...不论结果...\"
贾环手里的筷子\"啪\"地砸在碗沿上。宝玉这是什么意思?是真心关怀,还是...他忽然想起那句\"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胸口像被塞了团湿棉花。
更敲三鼓,整个客栈却依然灯火通明。贾环披衣起身时,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对过房间则有人在来回踱步,地板吱呀作响像首不成调的曲子。
窗外月光如水,将梧桐枝桠的影子投在砖地上,狰狞如鬼爪。贾环轻抚贴身佩戴的玉佩,忽然想起一事——那空间里的泉水既能提神醒脑,是否也能...安神定志?
心念一动,他悄悄取来茶盏,从空间里舀出半盏泉水。浅啜一口,清冽中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如春风拂过紧绷的神经。渐渐的,隔壁的哭声、楼下的吵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