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幻,沧海桑田,唯有恨意不减。
当年在大唐所受之辱,今日,也是时候讨回来了。
思及此,他深吸口气,忽地睁开眼睛,沉声道:“召盾兵随侍左右,本帅亲自去劝降!”
“什么?”
众亲卫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大帅不可,您万金之躯,岂能轻易冒险?”
“是啊大帅,末将可是听说,唐国军中有位神射手,万一......”
“大帅三思啊,唐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众人急忙出言相劝,却见渊盖苏文已经纵马而出,缓缓朝着前方城池而去。
“大帅,大帅!”
众亲卫与军中将官面色惊慌,渊盖苏文对他们的声音则是充耳不闻。
众将无奈,也只得急忙组织盾兵上前,层层防卫,护住渊盖苏文。
心里不断祈祷,祈祷唐国那位神射手不在,或者不会出手,不然万一大帅出点什么事情,他们全都得陪葬!
另一边,营州城楼之上。
借助垂落的朝霞,柴令武与裴行俭和薛礼也看见了从敌军阵中走出来的一支盾兵小队。
裴行俭诧异道:“高句丽大军,不攻城吗?”
薛礼沉吟道:“估摸着还是想按着惯例前来劝降吧,攻城代价太大了。”
柴令武没有说话,眼中浮现无边杀意。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被一群盾兵护在中间的渊盖苏文。
城楼之下,渊盖苏文也发现了站在城楼之上的柴令武,望着那张年轻的脸,他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就是这个年轻人,让他在大唐受尽折辱。
回到高句丽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想报仇。
而今日,总算叫他逮到了机会!
两人对视片刻,渊盖苏文勒住马缰,刚好停在了唐军弓箭射程之外。
随后,他收敛眼中恨意,仰头朝柴令武拱手道:“新兴县公,久违了!昔日长安一别,今时已逾两载,岁月果真如白驹过隙啊。”
听见渊盖苏文还算客套的屁话,柴令武眯起眸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摇摇头,语气嘲弄道:“我当是谁够胆包天,竟敢无端犯我大唐疆境,原来是你这条丧家之犬啊!”
柴令武嘴里的丧家之犬四个字一出,城下的渊盖苏文差点表情龟裂,本就是强忍的怒意更是瞬间喷薄而出。
他咬牙切齿道:“新兴县公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啊,就是不知道凭借公爷这张巧嘴,能否挡得住本帅身后这两万虎狼之师?”
柴令武嘴角的嘲弄之色越浓,轻笑道:“我若是你,能侥幸逃脱一条性命,一定会选择夹紧尾巴做人。”
“你!!!”
渊盖苏文大怒,劝降的话萦绕在脑海之中,却是已经完全不想说出口!
“好好好!”
他一连道了三个好字,冷声威胁道:“希望在本帅攻破营州城后,公爷也能如此硬气!”
言罢,也没心情继续劝降了,纵马转身便走。
望着渊盖苏文的背影,柴令武冷冷道:“薛礼,你还在等什么?”
薛礼闻言,果断架起长弓,三箭连发,直奔渊盖苏文的背影而去。
“咚咚咚~”
三支利箭,在即将靠近渊盖苏文的背影之前,被三块巨盾拦住。
渊盖苏文回头,眼中恨意交织,狠狠地瞪了柴令武一眼,随即纵马进了军阵。
薛礼收回长弓,有些遗憾道:“距离太远了,穿透力不够。”
“无妨!”
柴令武摇摇头,并未有什么遗憾之色。
他也不指望能在万军从中,拿下敌军主将。
这三箭,也是示威的意味多过杀伐。
裴行俭凑到柴令武身旁,远远的望着城外的敌军,若有所思地问道:“敌军军阵如此密集,咱们能不能挖一条地道过去,用火药把他们炸上天?”
“难!”
听见裴行俭的问题,柴令武还没搭话,一旁的薛礼便摇头道:“营州城下地下水源极浅,咱们的城墙能立住,全靠往地下砸的水泥够多,挖地道不现实。”
裴行俭不甘道:“难道就这么看着敌军在城外耀武扬威吗?”
听见两人的交谈,柴令武收回目光,淡淡道:“等王胜统率的骑兵回来再说吧,没有骑兵,咱们除了被动守城,基本上没有太多转圜的余地!”
两人愣了一下,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他们很想问一句,王胜还能回来吗?
但......话到嘴边,又不太敢问。
柴令武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也不禁在心里暗叹口气。
对于王胜究竟能不能安全回来,他其实也不报什么希望。
毕竟当初派他们出去,本身就是打着用一千骑兵的命,去换三千大军与六千民夫的活命机会的心思。
没办法,敌军的人数摆在哪里,他们能够辗转腾挪的机会太少。
纵然能回来,定然也是损兵折将的结果。
但这样的话,他却不能宣之于口。
“咚咚咚~”
三人沉默间,城外忽然响起阵阵沉闷若雷的急促鼓点。
“敌军攻城了!”
“迎敌,迎敌!”
刹那间,城墙之上也响起此起彼伏的预警声。
“咚咚咚~”
紧接着,急促战鼓声响彻云霄!
听见耳边的鼓声,三人急忙朝城外看去,只见城外大军的军阵突然缺了一角。
而缺的那一角,正在不断朝着营州城靠近。
敌军开始攻城,三人也没心思再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薛礼与裴行俭立即朝柴令武拱手告辞,随后兵分两路下了塔楼。
薛礼带着亲兵去了城墙之上临阵指挥。
裴行俭则是回到城中,组织城中民夫作为辅助,为城墙上守城的将士提供守城物资。
顷刻间,偌大的塔楼前方的高台上,便只剩下柴令武与一众亲卫。
“公爷,塔台墙垛不高,还请公爷退入塔楼指挥!”亲卫上前,轻声劝了一句。
柴令武点点头,倒也没有逞英雄的心思。
现在的营州城,已经是铁板一块,指挥有薛礼,后勤有裴行俭,更有坚城和利器为倚仗。
而柴令武说是坐镇中枢指挥,但更多的还是象征意义。
因为,现在他不仅是这座城的最高统帅,更是这座城的精神图腾,只要他还在塔楼上,将士们还能看见他的大纛,士气便不会崩。
所以,相比留在塔楼之外逞英雄,他现在更需要好好活下去。
他深吸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无限靠近的城外敌军,转身返回塔楼之中,站在窗台后面开始观战。